第6章
田美没有尖叫也没有逃跑，而是露出了怜悯之色。
原来，在她眼中，这个长相俊美的流浪汉正在吃腐烂的红心火龙果，才弄得红嘴白牙，惨兮兮的。
她懂了，这次恋爱估计拿的是救赎剧本。
“这东西不干净，不要吃，吃了会生病哦。”
田美笑眼弯弯，温柔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撩拨过他的心尖儿，酥酥麻麻。
说着，掏出纸巾，弯下腰帮他擦了擦满是鲜血的嘴角，动作温柔，像是擦拭着什么无价之宝。
流浪汉顿时僵住，疑惑又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
陌生的情绪犹如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很不习惯也有点慌张，呼吸再次变得急促，感觉自己快要溺亡。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为他擦拭的田美，眸色变换了几许，最后化为一丝破釜沉舟的坚决。
他的脚下悄悄流淌出如触手般的墨绿色暗影，犹如在宣纸上晕染，慢慢地蔓延到了田美脚下。接着两团墨绿色阴影竖起，变成了两张嘴，朝田美的两只脚咬去——
“啊！”
流浪汉忽然痛苦地捂住嘴，发出一声闷哼，看向田美的目光充满着不甘和困惑：她竟然一点也不怕他？！为什么？
这般的表情，落在田美眼中，却被理解为了无助。
“怎么了？不会这么快就生病了吧。”
田美停了动作，担忧地看向穆古，
“哪里不舒服？和我说说？估计是吃了冰凉又腐败的食物导致的……”
流浪汉听着她的絮叨，眼里的寒冰渐渐融化，化为眼底的一汪水光，忽明忽暗。
“去我家吧，我给你吃。”
田美计划回家给他弄点像样的、热腾腾的食物。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被迫成为流浪汉捡别人不要的烂水果吃吧。
听到“我给你吃”四个字，流浪汉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田美，双眼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又惊又喜。
“嗯，不过你要听我话，才能有吃的。”
他重重点头，果断扔掉了手里的腿肉。
看到一身精致的田美，流浪汉不自觉地用双手在皱巴巴的衣角上擦了又擦。
“别动。”
田美再次掏出纸巾，蹲了下来，慢慢地帮他一根一根地把手指擦干净。
他的手掌很大，有点冰凉；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流浪汉一动也不动，任用田美动作，呆呆地看着她美丽的侧脸，脸再次变得通红。
“我们回家吧。”
两只手都擦干净了，田美拉他起来。
而他被柔软温热的手感惊住，愣愣地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走，心跳得越来越快。
“我叫田美，你叫什么？”
田美笑着问。
流浪汉的眉头微皱，呆呆地看着她，嘴巴微张却没有说话。
看他的反应，田美的双目涌上怜悯之色：难道不能说话？
谁知，这时他开口了：“穆——古。”
语速迟缓，带着一丝粗粝，仿佛一台很久没有运作的机器磕磕绊绊地开始运转。
“名字真好听！”
田美毫不吝啬地赞美。
穆古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任由她牵起自己的手，慢慢地走着。
两人走进公寓大厅时，刚好遇到房东赵姐。
田美和赵姐点头微笑，当作招呼。
赵姐看到田美牵着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她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穆古，眨了眨眼。
而被牵着的穆古迷迷糊糊的，浑身和发烧了一样通红，连露在外面的手臂都是红的，完全没察觉。
赵姐无语，然后和随后的一名年轻男子打招呼：“小由，你回来了哈。”
“嗯，赵姐。”
那名叫做小由的租户拘谨地回应。
他带着厚厚的眼镜，留着厚厚的刘海，满脸胡渣子，不修边幅的样子。
手里捧着一束花，里面一半是白菊一半是白玫瑰。
赵姐看到他手里的花，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你不必如此……”
“不，菲菲本来就是一名孤儿。如果连我都忘了她，她岂不是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说到这，小由还抽泣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
在等电梯的田美耳朵一动：欸，这栋楼还有BE的虐恋文学啊？
“哎，可惜偏偏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拆散了你们这对有情人。”
这时，一名推着婴儿车的老奶奶也走到电梯门口，惋惜地摇摇头。
“人比人气死人。我家那个杀千刀的媳妇啊，若有小由三分的专一就好了。
真没良心，卷了家里的钱跟野男人跑了，留下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害得我年纪这么大了，还要过来操心照顾孙子。”
她捶了捶腰，抱怨道。
“嘘——小声点，你的儿子不是不喜欢你到处说这事么。”
赵姐好心提醒。
闻言，老奶奶讪讪住了嘴，心里还是不忿。
如果他家的媳妇没跑，她可不用这么累，还可以每天美滋滋地和姐妹们去跳广场舞呢。
她也想过花钱请保姆带孩子，不过她家抠搜的老头子舍不得，只能辛苦她了。
这时，老奶奶发现了打扮精致的田美和她身边浑身脏兮兮的穆古，皱了皱眉，正欲开口。
忽然撞上穆古阴沉的目光，又瞄到了他衣服上的血迹，老奶奶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重新把话题拉回到了小由身上。
“小由，好孩子啊！好人有好报，该他红。”
田美的耳朵微动，有点疑惑。
红？
难道刚刚那个男生是一个演员或网红？
“叮咚——”
电梯到了，门开了。
一名身穿绸缎居家服、穿着拖鞋的女人走了出来。
大概二十七八岁，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用一个大发夹随意地盘着，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她戴着蓝牙耳机，专注地看着手机，也不和众人打招呼，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这个小莲，真是太没礼貌了！都不和我们打招呼。
估计又是下来拿外卖。
不去工作不挣钱，也不会做饭，天天吃外卖，好吃懒做，邋里邋遢，不知道小林看上她哪里。”
老奶奶进了电梯后，开始吐槽。
“ 小莲肯定有她厉害的地方。你别说，小林可爱小莲了，经常在朋友圈秀恩爱。”
赵姐插嘴道。
“说起小林，真是好久没看到他了。
估计又是出差了，天天出差不着家，难怪现在两人都还没有孩子……”
这位老奶奶可真会唠嗑。
托她的福，就乘坐电梯的那么一小会，田美就听了关于这栋楼几个租户的一耳朵八卦。
听着听着，她忽然觉得这里真实得不像游戏。
每个NPC都像是活生生的人，有着鲜明的个性和不为人知的往事，偶尔传递出来的一些信息，无端给人一种生活的无奈感。
“叮咚——”
五楼到了，田美与穆古出了电梯，走到了520公寓门口。
打开门的瞬间，一道阴风迎面吹来，里面还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老鼠？
田美开了灯，打量了屋里的装潢，十分老旧很有年代感。
灯坏了，一闪一闪的样子。
看来要找师傅修下，她默默在心里记下。
穆古也跟着进了门。
刹那间，异声停止了，灯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欸——”
田美忽然发现穆古头顶有一片叶子。
“别动。”
她踮起脚尖，鼻尖碰到了穆古的下巴，两人挨得很近。
穆古的脖子被她温热的呼吸一节节染红，身子摇摇欲醉。
但他很快清醒了—— 嘶。
“嘿，拿下来了。欸，怎么还有嫩枝？”
田美看着手里那片带枝的树叶，有种从树上摘树叶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