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蒋灵攥着被汗水浸透的床单，那床单湿漉漉地贴在手上，触感冰凉黏腻，喉咙里还残留着血腥气，那股铁锈般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刺鼻又难受。
当她颤抖着摸向窗棂时，指尖触碰到窗棂粗糙的纹理，一片金箔般的银杏叶飘落在掌心，银杏叶带着一丝微凉，叶脉间浮动着细碎荧光，那荧光一闪一闪，发出微弱的幽光，在昏暗的室内格外显眼。
翻转叶片瞬间，墨色字迹如游鱼般浮现：酉时三刻，槐荫西侧。
"这是他留下的。"她将叶片贴在胸口，心脏突然剧烈跳动，那心跳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仿佛敲鼓一般。
衣襟下三道灼痕微微发烫，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那灼热感透过衣物，隐隐刺痛着肌肤。
暮色四合时分，蒋灵踩着满地槐花离开室内。
一路上，她的心情既紧张又期待，脚步匆匆。
周围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风吹过，路边的草丛沙沙作响，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虫鸣。
她看到远处的树林在暮色中隐隐约约，像是一片神秘的世界在召唤她。
终于，她来到了西林。
暗紫色天幕下，每片叶子都浮着层幽蓝光晕，那光晕如梦如幻，仿佛给叶子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
当她第三次绕过相同的老槐树时，忽然嗅到熟悉的雪松气息，那股清新的香气钻进鼻腔，让她精神一振——卢逸从枝桠间跃下，发梢还沾着星屑般的光点，那些光点在夜色中闪烁，像是细碎的星辰。
"看好了。"少年并指划过虚空，万千萤火应声凝结成光幕，那萤火飞舞的声音如同细碎的风声，光幕在眼前缓缓成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梦境是镜中倒影，先要找到锚点。"他指尖悬在蒋灵眉心，"比如，你昨晚握剑时看到的月光。"
蒋灵屏息凝神，却见光幕中浮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燃烧的枫林，那火焰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映红了周围的一切；坠落的星子，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黑暗的天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还有卢逸脖颈上明灭不定的金纹。
光幕突然炸成齑粉，那炸裂的声音如同鞭炮般响亮，她踉跄着扶住树干，树干粗糙的树皮擦过手掌，带来一阵刺痛，鼻血滴在满地槐花上绽开血梅。
"别急。"微凉的手指替她拭去血迹，那手指触碰在脸上，带来一丝清凉，卢逸掌心的霜花纹章泛起柔光，"你总想用蛮力破开迷雾，却忘了水能映月。
幻力回路就像河流，灵力节点如同堤坝，强行拆解灵力回路，就像破坏堤坝让河流泛滥，会对自身造成极大的伤害。"他忽然握住她颤抖的指尖，"来，顺着我的灵力走。"
当两股气息缠绕的刹那，蒋灵眼前豁然洞开。
无数金色丝线在暮色中流淌，那丝线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是金色的水流，发出细微的流动声，缠绕着每片草叶的脉络。
她试探着触碰其中一缕，指尖触碰到丝线，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整片苜蓿地突然泛起珍珠色涟漪，那涟漪荡漾开来，发出轻柔的声响。
"就是这样！"卢逸的声音带着惊喜的震颤，"现在试着改变光的折射频率。"
蒋灵咬破舌尖集中精神，舌尖传来一阵刺痛，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她想象着把暮色揉进朝霞。
当第一株狗尾草泛起珊瑚粉时，她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声，那心跳声在耳边砰砰作响。
光流如彩墨泼洒，转眼间整片洼地化作琉璃色的海洋，那绚丽的色彩让人眼花缭乱，半透明的锦鲤正从她裙摆下游过，锦鲤游动时，水流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水声。
"我成功了？"她转头时撞进卢逸含笑的眼眸，少年发间的星屑落在她睫毛上，痒痒的感觉传遍全身，痒得令人心颤。
卢逸突然退后半步，耳尖泛着可疑的绯色："今天就到这里。"他甩出个青玉瓶，"子时前服下宁神丹，你精神力波动太......"
话音未落，蒋灵突然按住太阳穴。
那些流转的金线正在她视网膜上灼烧出焦痕，恍惚间听到卢逸的惊呼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潭。
蒋灵踉跄着撞进满地流萤，视网膜上交错的金线突然拧成荆棘状。
她感觉有千万根银针顺着太阳穴往颅骨里钻，那剧痛让她几乎昏厥，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这些光...在啃我的眼睛......"
"闭气！"卢逸的呵斥裹着霜雪气息撞进耳膜，那声音如同炸雷般响亮。
少年掌心骤然亮起冰裂纹章，半空中凝结的霜花化作锁链缠住蒋灵手腕，那霜花冰冷刺骨，触感如同寒冰。
她感觉有清冽的泉水顺着经脉逆流而上，那泉水带着一丝凉意，将那些躁动的金线冻成剔透的冰棱。
当剧痛稍缓时，蒋灵发现自己正跪坐在琉璃色水潭中。
水面倒映着无数旋转的星图，那星图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卢逸半跪在她身后，呼吸间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气："你看到了什么？"
"像...蛛网。"她颤抖着指向自己瞳孔，"每条金线都连着林间草木，但方才突然扭曲成......"话音戛然而止——那些被冻结的冰棱正在她虹膜深处折射出彩虹，原本混沌的视野突然变得纤毫毕现。
卢逸突然扣住她后颈，指尖点在第三块脊椎："你方才强行拆解了灵力回路？"见少女茫然点头，他喉结滚动着发出气音："不要命了？"
潭水突然沸腾般泛起银泡，那水泡破裂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蒋灵感觉体内有什么屏障轰然碎裂。
那些令她发狂的金线此刻温顺如丝帛，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整片槐林突然簌簌作响，那声音像是无数树叶在低语。
无数槐花脱离枝头悬浮半空，在她指尖汇聚成璀璨的星河，那星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她笑着转身，却见卢逸正垂眸凝视两人交叠的衣摆。
少年玉白的脖颈上金纹明灭，在她触及的瞬间突然熄灭成墨色。
这个发现让蒋灵心头微颤，正要开口，忽见对方耳尖那抹绯色已染到眼尾。
卢逸猛地起身甩袖，悬浮的槐花轰然炸成星雨，那炸裂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响亮："还算开窍。"他背过身去整理衣襟，声音却带着压抑的颤抖，"但下次再敢拆解灵力节点......"
突然，周围的鸟儿惊飞而起，发出尖锐的叫声，空气也变得异常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接着，晚风突然凝滞。
蒋灵伸向流光的手顿在半空，发现那些飘落的槐花竟悬停在离地三寸处。
她本能地望向卢逸，却见少年向来从容的眉眼凝着寒霜，左手正按在腰间缠着金丝的软剑上。
"闭眼。"他嗓音冷得像淬过冰，"数到三再睁开。"
蒋灵刚阖上眼帘，就听见林间响起细碎的破裂声。
像是琉璃盏坠入深潭，又像是有人踩着满地月光将星辰碾碎。
当她数到"二"时，后颈突然贴上温热掌心——卢逸的气息将她整个笼罩，某种粘稠的黑暗擦着耳畔掠过，那黑暗带来一股阴冷的气息，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别看。"少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绷，呼吸掠过她颤抖的睫毛，"它们在找宿主。"
蒋灵攥紧袖中藏着的银杏叶，那银杏叶的纹理在指尖清晰可感。
被强化过的感知此刻化作利刃，即便闭着眼，她也能"看"到七团人形黑影正以诡异的韵律摆动。
那些东西没有五官，但每团黑影中心都漂浮着血色符咒，随着摆动不断变换形状。
当卢逸剑锋出鞘的铮鸣响起时，蒋灵突然抓住他手腕："等等！
它们的符咒在模仿槐叶脉络！"
这句话让少年动作微滞。
恰在此时，最近的黑影突然裂开猩红豁口，蒋灵"看"到它体内涌出无数透明丝线，正试图缠上卢逸翻飞的衣袂。
更可怕的是，所有丝线走向竟与她方才拆解过的灵力回路完全重合。
"原来如此......"她突然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半枚霜花纹章，之前卢逸掌心的霜花纹章给过她灵感，她知道霜花寒气能克制黑影的丝线，"借你三分寒气。"
卢逸瞬间领会意图，剑锋调转刺入地面。
以剑尖为圆心，霜花呈放射状急速蔓延，那霜花蔓延的声音如同冰雪消融的脆响，将黑影的丝线冻在半空。
蒋灵趁机将染血的掌心按在冰面上，梦境之力顺着冰纹疯长，竟将黑影体内的符咒硬生生拓印出来。
当血色符咒在冰面显形的刹那，七团黑影同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尖啸声尖锐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蒋灵感觉鼻腔涌上铁锈味，却强撑着将拓印的符咒翻转——这是她刚刚顿悟的镜面法则，既然黑影能复刻槐林灵气，那么......
"咔嚓。"
冰层裂响如同信号，原本扑向两人的黑影突然僵直。
它们体内漂浮的符咒开始不受控地扭曲，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倒影。
蒋灵趁机拽住卢逸后撤，在撞上槐树的瞬间，看到七团黑影互相撕扯起来，猩红豁口疯狂吞噬着同伴的身体。
"聪明。"卢逸突然轻笑，温热吐息拂过她汗湿的额角，"但下次记得留退路。"他剑锋挑飞最后一团黑影，剑尖却悬在蒋灵咽喉处，"比如，该先确认操纵者是否在附近。"
蒋灵瞳孔骤缩，顺着剑锋银光望去，发现百米外的老槐树上正蹲着个戴傩戏面具的白衣人。
那人手中握着截骨笛，笛身纹路与被吞噬的黑影符咒如出一辙。
更令她心惊的是，当视线相交时，面具眼洞突然淌下两行血泪。
白衣人抬手做了个抹颈的动作，身影突然坍缩成满地槐花。
晚风卷着残花掠过剑锋，卢逸的软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赫然出现蛛网状的裂痕。
"噬灵金。"少年盯着剑身裂纹，语气森冷如数九寒霜，"看来那些老东西坐不住了。"
蒋灵正要询问，忽然感觉掌心符咒开始发烫。
被拓印在冰面的血色咒文正在融化，而每个扭曲的笔画都逐渐显露出令她毛骨悚然的轮廓——那分明是三百六十个微缩的傩戏面具，每个都在对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