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罗老太等人的期待中，在罗晏对于成青芽可能死亡的恐惧中，那一天终于来临了。

那是一个早晨，天色还有些迷蒙。

成青芽正要起身，突然就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啵”的一声，随即一股热流下涌。

成青芽这是第二胎，她有经验。

她先是躺回床上拍醒罗松：“狗蛋儿他爹！”

夫妻两个不必多说，罗松立马起身，大喊：“娘，青芽要生了！”

几乎是声音才传将出去，整个老罗家就彻底”醒来了”。

罗老太匆匆穿了衣裳，拍了大房和二房那边的门：“你们快去烧水准备东西！”

自己急匆匆来了三房这边，眼看着罗晏站在一旁，呆愣地看着，立马将罗晏推出了房门。

罗晏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又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怎么那么快就要生了？

怎么生得那么慢？

罗晏在院子里听着成青芽痛苦的叫声，头一次在现实里遇到这样的情况，使他有些慌了神。

电视里演的不是这样的啊，不会用这么久的时间吧？

成青芽一个手被针戳成蜂窝眼都不带眨眼睛的人，现在却嚎叫得十分恐怖，可见生孩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罗晏这时想到办公室里一些男人趁着女人去过三八妇女节的时候，一起调侃的话。

他们说女人的月经可以憋住，说女人生孩子生不出可以用开塞露，说女人矫情之类的话。

当时通过各种视频稍微有些有些了解的罗晏想要反驳，但为了自己所谓的“人缘”就没有说话，仅仅只是没有附和。

想到此就想狠狠抽那些人嘴巴子。

越是回忆，就有越多曾经关注过的知识涌现出来。

比如，羊水栓塞，这个就算是有再多的钱，都不一定能把命给救回来的一种病，来势汹汹几乎没有任何预兆。

还有有人生了孩子之后瘫痪的，双眼失明的，各种各样的产后后遗症多得当时看到这些信息的罗晏根本就不敢置信。

那个时候，罗晏看完只能以一句“母亲真伟大”代过就完了。

现在，隔着一堵墙，那个疼爱了自己五年多的娘，成青芽。

她正在经历这种造人的“伟大”，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基石······

这时，罗晏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个网上辩论。

该不该感谢母亲？

正方观点：应该感谢母亲，她给予孩子爱，又给了孩子生命。

反方观点：不应该，又不是我求着她让她生下我的。

正方例举了很多母亲如何付出的事迹，反方则用这个世界不好，自己想要自杀，讨厌父母还有父母虐待的事迹作为举例。

当时的自己，没有加入这场辩论，因为通过他们的举例，不过是被爱与不被爱之间产生的情绪不同罢了。

被爱的自然心向光明，心里感激父母。

不被爱的，也自然宁愿没被生出来过。

罗晏越想越歪，直到一盆盆带着血水被罗曾氏和罗杨氏泼洒在院子里，血腥气弥漫在自己的鼻尖，罗晏的思绪才突然回笼。

思绪回笼的一瞬间，罗晏才发现成青芽的叫声沙哑了很多。

罗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撵了出来，扒拉在房门口，想要进屋里去。

突然，罗晏看到一只金龙的虚影在上空盘旋冲天而起，但这仅仅一瞬间的景象，就像是被太阳晃到的错觉一样。

罗晏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自己今天早上起来没吃东西没喝水，眼花了。

在中午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来。

罗杨氏大声道：“恭喜三弟，三弟妹给你添了个女儿！”

她的表情很是怪异，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罗老太从屋子里出来，直接啐了一口，显得很是不高兴。

这让一听有了妹妹的罗晏，宛若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进到屋里，成青芽已经累得睡着了。

她面若白纸，嘴唇干裂。

屋子里浓郁的血腥气弥漫，不管罗晏怎么挥都挥不散。

刚刚生下来的婴儿，啼哭几声之后，就平静了下来。

现在罗曾氏正给她快速清洗了之后包裹好，直接塞进了成青芽的被窝里。

罗晏走过去，摸了摸成青芽的手，冰冷的手没有多少温度。

过度流失的血液，带走了她温热，让她冷了下来。

另一边的婴儿，雪白得像一团糯米圆子。

身上包裹着的一些胎脂，不敢使劲去擦洗。

罗晏将手放在她手边，小小的手很有力气地抓紧了罗晏的手。

罗松轻手轻脚地靠近，在罗晏耳边轻声说：“你生下来时，也和你妹妹一样，小小的一团。”

今年，罗晏五岁，而才出生的妹妹被罗晏强势地去除掉三花这个名字，取名罗曼。

曼陀罗的曼，罗晏希望自己的妹妹，就算是花，也要是有毒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