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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墙侧垦了一小块地,老媪佝偻着身子,正心无旁骛得种着什么。似是才发现站了一会的清殊,直起身,露出布满沧桑皱纹的长脸,眼窝深陷之中的那一双瞳孔温柔得注视着她。

“你来找他吗?”声音是老者的嘶哑,但听着慈祥温暖。

清殊摇头,转身就走,却听身后:“小姑娘,可以帮我将你脚边的水桶提过来吗?”

她呼吸一滞,僵硬得低头看脚边的水桶,还是强装自然:“夫人急着找我。”

她也想救胡屠户,只是这老媪她应付不来——这么大的日头,这老媪没有影子。

这老媪是陆渊要找的厉鬼,也只有陆渊才能治她。

身后又一声,格外阴沉:“被发现了啊。”

清殊回头,那老媪已然变成青面獠牙厉鬼,她用分叉湿滑的舌头顶了顶齿尖,直勾勾盯着。下一瞬,就举起利爪朝清殊猛冲来。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清殊一面掏着符,一面咬破拇指带着血液朝符上一抹。

“周天星斗,护!”

言毕,符咒光芒四散,在清殊面前升起一道弥散着蓝纹的法屏,将厉鬼的尖牙利爪阻在了外面。那厉鬼试了几次都被法屏弹开,也是一愣,随即睨着红眼珠射向浑身微颤的清殊,转身,手指一勾,生生将房内的胡屠户吊了出来,悬在空中。

那声音如狐笑豹叫:“你不开法屏,我就吃他。”

厉鬼撕裂开嘴角,一张口如黑洞足足有胡屠户半腿那么宽,眼看参差不齐的獠牙已然碰到了肉体,“等等!”

清殊声调急颤,紧握双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现在她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和将希望寄托于陆渊,她一想又急了,陆渊算什么神,没她都先找到厉鬼。

“你不怕吗?这烈阳?”她挑眉。

那厉鬼只觉好笑,脸上皱纹挤在一处,麻乱难解:“你说我为何不怕?看你这法屏也撑不了多久,反正是将死之人,我便好心告诉你,我常食阳男,扫了阴气,自然不惧。”

“那你现在最好快逃。”清殊面色沉稳,鸦睫阴影下的眼眸还是忍不住细微颤抖。

厉鬼这回简直笑得直不起腰:“为何逃,怕你灭我?”

刚还跑不赢呢。她皮肤青黑,笑得时候,骨节在皮上凸出,咯吱咯吱作响,尖锐到让人听了直发冷汗。

“你以为我就这一张符?”清殊又拿出一张,特意调转了方向,使无字背面对着厉鬼,“这张阳符,能集烈阳中最纯正之气,化作火团,直击命门,让你自焚而死。”

她大言不惭得开始胡诌倒真让那厉鬼停了笑,瞪着猩红的眼眸看符咒,微微眯了眯。

“只要你放了他,我便允你一条生路。”

半晌,那厉鬼先是低低笑,而后放肆大笑,不管不顾得朝胡屠户的腰身咬去,霎时,她停下动作一怔,红眼珠猛得一震。

她能感受到,她的魂鼎被人毁了!

“笑得挺开心啊。”陆渊像是从天而降,落于屋脊,手中挥斥着青光链,白电萦绕,杀气涌现。

厉鬼抬眼见陆渊,吓得往后一退,魂鼎是她的魂根,这神毁了魂根后又迅速找到了她的本体。

陆渊双目骤然一深,胡屠户就脱离了厉鬼的掌控,朝清殊的法屏飞去,同时法屏也被打开在胡屠户进来之后又被关上了。

清殊仰目,这法屏可不是她控制开合的。只见下一刻,陆渊一挥鞭就将厉鬼的脖子锁住,其上的白电一遇鬼气,冒着烈火之光,将厉鬼的头颅箍着燃。

他随手将她甩到墙壁上,眼底笑意分明:“你敢伤我的将?”

厉鬼浑身抖着,想起三日前那个不自量力抓她,被重伤的人,谁知道是这神的将!

她跪在地上求饶,又被甩一鞭,陆渊冷笑:“我还得扮成这样来找你的魂根。”这一鞭,厉鬼差点散了,趴在地上,吊着最后一口气。

陆渊没让她散,因为他账还没算完:“还吃了不少人吧。”

他此刻傲然的姿态像是神明在审判罪行主持正道,又像是富家少爷遇到不悦之事在肆意发泄。

“你与李家狼狈为奸,残害生灵,你以为吸足了阳气就能逃过我的法眼?”

厉鬼道行法力都是极高的,何况日日还有阳气为养,可在这神面前还是一只蝼蚁。她骨头和肉都软榻了下去,被烧成了一团黑肉泥,残喘了几声:“全是李家!他们欲望之恶,不惜与鬼为契,我只不过是听命办事……”

不用陆渊动手,厉鬼身上的电火已然烧尽她的五脏六腑,模样可怖至极。

他眼中闪过一瞬厌恶,意识到法屏内还有一旁观者,施了一道黑罩将厉鬼还在燃的魂和冒出的黑气隔绝,不让那恶心的画面吓着人。

转身,法屏已消散,那旁观者果不其然正瞪大双眼观望着,陆渊笑了声:“不怕做噩梦?”

清殊刚已大致看过,胡屠户无碍。她摇摇头,问陆渊会如何处置李家。

“不处置?”清殊走到他面前,不可思议道,“李家在洛川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陆渊面露不耐,语气散漫:“人的事不归我管,我只管收鬼魂,抓厉鬼,除魔头。”

清殊眉头一皱,虽是在郁闷,在陆渊眼中却有因他未惩李家而怄气之意。

陆渊微叹气:“李家没了厉鬼庇护,气数已尽,天劫很快会找上门的。”

听到这里,清殊算是开颜了:“所以你故意接近李元,就是想让他引你去找魂鼎?”

陆渊不想回忆,杀个鬼还得乔装打扮,委曲求全,对武神来说,很丢人。

面对清殊清澈询问的眼眸,他默然半晌,还是点了头。

“你那符咒哪来的?”陆渊瞟了一眼还被清殊拿在手里的黄符。

清殊:“我在寺庙长大的,我师父善仪对这方面有一些见解,这血符纸便是她亲手画的,用血驱动,威力十足。”

陆渊不屑一笑:“遇到稍微厉害一点的角色还不是一张破纸。”

“若是你稍微厉害一些,我也就什么角色都不会遇到,更不用使这一张破纸了。”

陆渊神情瞬间冷下来:“你怪我不厉害?”

见陆渊手中的链隐约有威胁闪光,她眼眸一弯:“我发发牢骚。”

陆渊呵笑一声,奇女子,能将鬼哄得团团转,能将神堵得哑口无言。

正如陆渊所说,那厉鬼消失后的没多久,李府与洛川官府勾结之事、压迫民众等事被朝廷派下的一巡官一举查获,满府被查抄,侍从四散,李老爷等人被发配至蛮荒做开垦苦力。不止李府,受李府庇荫的好几个府邸都或多或少受了罚,包括沈府。

“沈府府邸为赔付赃款半个府邸都亏空了,沈夫人差点撅过去,闹得家宅不宁。”茶坊得空,众人都坐在一起吃茶,彩云便笑谈起了从市集上听来传闻。

清殊笑而不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经历了这事之后,彩云和胡屠户也算明白相伴之情多可贵,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正沉浸在如此喜悦之中,却听门口传来了一声:“清殊!”

是仙陀庵的小尼姑,看上去急哄哄得,清殊有些惊诧,起身去迎:“兰静,你怎么来?”

“善仪大师唤你回庵。”

善仪一向从容,怎么急唤她回庵?

仙陀庵内,善仪没在大殿,而是早早在清殊的厢房候着。

“师父,怎么了?”清殊心中的不安就似蚁噬一般。

善仪神情有些不对,仔细看,竟然有一些悲恸之色。

她眸色沉沉:“沈府派人传来信,沈大小姐在宫中自缢了。”

一个鼓包的暗色布信封递了过去。

“沈大小姐写了绝笔信,寄回些贴身物件,沈老夫人认出这簪子,知道是沈大小姐留给你做念想的。”

清殊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来反应这件事情,心中那锥心刺骨的痛苦更快到达眼底,眼泪不受控制得翻涌而出,嘴上却始终不敢认:“师父……你可是……在骗我?”

善仪微叹:“故人已逝,节哀顺变。”

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深知清殊需要的是时间,没多待,出门后只是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叨扰玄女。

清殊低眸,盯着布封发怔,强忍着脑海的轰鸣不已,颤颤巍巍打开。里面平静躺着一根木簪,就这一瞬,清殊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几近崩溃得嚎啕大哭。

布封则被她死死攥着抵在胸口,早已褶皱拧巴得不像样了。

烛光摇曳下,水波涟漪糊了她的双眼,竟想起初见季瑛之时。

那时沈家还是洛川大户,沈家大夫人走得早,独留一女季瑛。沈家老爷为得宗子,续弦后,妾身一房一房得往府里抬。季瑛性子弱,失了母爱更得不到父亲的疼惜,终日被姊妹欺负,郁郁寡欢。

终还是沈老夫人怜惜她,将她送上了仙陀庵暂避,望佛能照拂她,解她心扉。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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