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晨曦微露,丝丝缕缕的晨光宛如灵动的丝线,悄然穿透茅草屋顶那狭窄的裂缝,轻柔地洒落在宋晚晴的脸上,编织出一张细碎的光网。
她目光呆滞地凝视着那些伴随着尘埃悠然浮动的光斑,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恍惚间,眼前竟浮现出实验室里那冷冽惨白的无影灯。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紧紧揪着粗麻被褥,掌心那厚厚的茧子与布料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这陌生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体已与往昔截然不同。
门轴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吱呀”声,宛如一把利刃,无情地撕开了清晨的寂静。
一位身形略显伛偻的妇人,裹挟着晨雾的寒凉,逆光伫立在门口。她身着一条粗布裙裾,裙摆上星星点点地沾着灶灰,那饱经风霜的面容,仿佛被岁月的刻刀肆意雕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
“晴儿醒了?”妇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关切,手中陶碗轻轻磕在炕沿,发出一声闷响,惊散了宋晚晴那游离的幻觉。
米粥升腾而起的袅袅热气,模糊了妇人眼角那深深的细纹,她微微颤抖着开裂的指节,在围裙上反复擦拭了好几下,仿佛生怕自己的手太过粗糙,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去,轻轻触碰宋晚晴的额发。
宋晚晴心中猛地一酸,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在实验室里晕倒时,那些护工冷漠的眼神和敷衍的动作,又怎会有人像眼前这位妇人这般,用长满茧子却满含关切的手,来试探她的体温。
宋晚晴木然地伸出双手,捧住那只粗陶碗,视线落在粥面上那寥寥几粒麸皮上。
当她吞咽米粥时,喉头传来的一阵灼痛,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醒了她:这一切,并非梦境。
“阿姐!”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喊,带着浓郁泥腥气的少年如同一头莽撞的小牛,“砰”的一声撞进屋里。
十三岁的林俊豪,迫不及待地扑到床边,他那沾满泥土的草鞋在夯实的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袖口还粘着半片干枯的稻叶,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林二狗说你被山鬼摄了魂!”他气呼呼地大声叫嚷着。
“胡咧咧!”紧接着走进来的青年,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弟弟的后颈上,然而,那沾着田泥的指节在即将触碰到宋晚晴额头时,却陡然悬停在半寸之外。
林俊峰那被烈日晒得脱皮的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满是担忧:“还烧么?”
他略显尴尬地讪讪缩回手,随后像是变戏法般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蔫头耷脑的野山莓滚落床褥,在粗糙的布面上洇出点点猩红,宛如一朵朵绽放在岁月里的忧伤小花。
爹爹静静地杵在门框投射出的阴影之中,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像。他手中的烟锅明明灭灭,闪烁的火星映照出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仿佛是一幅被岁月侵蚀的古老画卷。
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庄稼汉,此时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后坡的稻抽穗了。”话尾消散在一声轻轻的叹息里,却如同一道惊雷,惊得母亲猛然转过头来。
宋晚晴敏锐地察觉到,从刚才起,妇人就始终用半边身子有意无意地挡着她的小腹。
就在此时,柴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孩子们尖锐的童谣:“林家女,钻山洞,抱回个野崽当玉种……”这刺耳的童谣如同冰冷的寒风,顺着墙缝无情地往屋里钻。
林俊豪一听,顿时双眼圆睁,怒火中烧,抄起顶门杠就要往外冲,却被大哥如铁钳般有力的手掌死死按在原地。
一时间,碾米声、犬吠声、讥笑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这个小小的屋子紧紧笼罩。
宋晚晴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突然攥紧藏在枕下的玉佩。那玉佩触手冰凉,玉纹间隐隐凝着一抹暗红,宛如凝固的血痕,正是穿越那日所沾染。
恍惚间,她又想起当时在混沌中,自己曾紧紧攥住的男子衣角,那衣角上分明绣着……那图案,不该出现在这寻常民间,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又将把她卷入怎样的风云变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