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妙手捧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出灶间，顶着寒风走进屋里。
黑漆托盘上面的黑漆掉了一大半，上面放着两只破碗，一碗装粥一碗装药。
一股浓浓的苦味令姜妙皱了皱眉头。
希望香桃喝了药之后病能好起来。
姜妙对于上一世和香桃一起住在小院里、相依为命的事印象很深刻。
香桃非常维护她，经常为了帮她争水、争吃食被姜府其他人打伤。
姜妙生母早死，姜府里现在是大夫人在当家做主，大夫人每每总是苛待她。
所以每次领回来的月例都是变色的陈米和烂菜叶子。
姜妙经常吃不饱，若不是哥哥姜焕偷偷救济，她和香桃肯定早就饿死冻死了。
姜妙把药放到床头，把冰凉的小手搓热放到香桃的额头上。
哎！香桃的额头还是那么烫，不仅额头烫，脸上也是潮红一片。
她给香桃熬的药是上次自己发烧的时候哥哥姜焕悄悄送进来的。
香桃喝了好几次药貌似没什么效果，看来得想办法出去帮香桃买药才行。
“香桃，我绝不会让你死去的。”
姜妙给香桃喂完粥和药，走出木门，静静立在院中看向小院残破的墙壁，那里连着府外。
她住的小院是伯府最破败的角落，墙并不高，而且残破不堪。
如果偷偷出去被府里发现，后果肯定很严重。
但她必须要出去，必须让昏迷的香桃醒过来，这是她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考验，绝对不能失败。
上一世的姜妙在动荡的边关生活多年，翻越这样的矮墙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
她从灶间拿出小凳子，踩着小凳子，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悄悄观察府外。
顺安伯府在京城所处的地段极好，冬天虽然冷，但墙外人来人往，还算热闹，时不时还会响起小商小贩的叫卖声。
姜妙看清楚了，路的斜对面就有一家医馆，名字叫万福医馆。
必须得去对面给香桃买药，但不能是现在，因为不远处顺安伯府的两个小厮正站在院墙外面说着什么。
万一白日偷溜出府被那两个小厮发现就麻烦了，所以姜妙打算等外面没人的时候再出去。
她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回屋里。
“冷。”床上传来香桃的声音。
姜妙走到另一张床，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给香桃盖上。
“香桃，一定要好起来，你不是说想喝羊肉汤吗？
若是你的病好了，我就给你买羊肉汤喝。”
最近对面新开了一家卖羊肉汤的铺子，香味时常飘到院里来。
香桃是个嘴馋的，时常吸着鼻子对姜妙说：
“小姐，香桃要是能喝上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汤死也知足了。”
但姜妙这里温饱都成问题，想喝羊肉汤只能是在梦中。
姜妙拿起斧头在院中劈柴，干起活来就没那样冷了，
而且因为经常劈柴，她的力气大了很多。
虽然府里的粮食和衣物给的远远不够，但大厨房就在隔壁，没劈的柴不值钱，
厨娘们任她拿，甚至巴不得她这边多拿些柴过来劈，累死最好。
姜妙劈完柴，把柴一根根码放整齐，听到隔壁几个婆子正在悄声谈论着什么。
隔壁是府里的大厨房所在，婆子们闲着无事的时候经常会小声讨论府中的事。
姜妙听到婆子们说——
“听说没，五姑娘被抬进燕王府做妾了。”
“伯爷给五姑娘的生母殷氏赏了好些金贵东西呢。”
五姐姐才及笄不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姜家送给燕王做妾。
姜妙知道燕王是昭明帝最宠爱的弟弟。
很可能是宫里的那位贵妃大姐姐失宠了，所以伯府才会把刚及笄不久的五姐姐送去燕王府。
姜妙联想到自己身上，如果她不努力作出改变，就会和前世一样被姜家嫁给无人敢嫁的冷不凡。
在边关过着没有情爱的苦寒日子，最后被箭射成马蜂窝，想想就可怕。
她今年十四岁，离及笄还有一年的时间，
一定要在及笄之前逃离姜府牢笼，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姜妙感觉脚很冷，低下头，发现不仅鞋子湿透了，连裤脚也湿了一大片。
真冷，脚都快冻僵了。
不过没关系，咱有的是办法。
姜妙用斧子劈了一块厚木板，下面砍成防滑的锯齿形状，一切两半做成木头鞋底。
用绳子把两小块木头绑在鞋子下面，这样鞋子就不容易被雪水打湿了。
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一双东明国最好的靴子穿。
姜妙走进灶间，烧了些热水倒进木盆里，把鞋子脱掉，将冰凉红肿的小脚泡进热水里，感觉终于有了温度。
边泡脚边在火上烤鞋子，鞋子烤得半干不干之后就急急地穿到脚上，绑好简易的木头鞋底，小跑着去了院墙边。
眼下给香桃买药的事才是大事。
天色渐暗，外面大雪飘飘。
姜妙爬上小凳子望向墙外，发现外面终于看不到人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给香桃寻药了。
姜妙跳下小凳子，找出绳子把劈好的柴捆好，因为没钱所以打算把柴送给医馆用来换药，这是无奈之举，相信医馆里是用得到这些柴的。
以后一定要多多赚钱，过上美好新生活。
姜妙把捆好的柴拖到墙下，踩到凳子上，探出头观察了片刻。
很好，外面没人，姜妙赶紧把捆好的柴扔了出去，爬上低矮的墙头。
幸亏从小劈柴把力气练大了，不然这捆柴她可扔不出去。
姜妙身上穿的是黑色披风，披风后面是一个大大的兜帽。
因为她没厚衣服穿，哥哥姜焕把自己的一件黑衣服送给她，被她改成了风衣，罩在外面，好歹可以御寒。
把风衣的黑色兜帽罩在头上，将大半个脸遮住，这样别人就认不出她了。
墙外有一棵树，离墙非常近，伸手就能触到。
姜妙先是爬到墙上，然后攀到墙外的树上，打算顺着大树滑到地面。
结果她刚从树上滑下来，就撞入了一个男人的怀中。
她怕惊动姜府的下人，所以不敢大声叫嚷。
一股浓浓的龙涎香气味传入鼻间，能用得起龙涎香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姜妙心里觉得很奇怪，她刚才在墙头上观察得很仔细，明明没人呀！
她抬头看向抱住自己的男人，其实不是被抱住，确切地说应该是被抓住。
“大胆小贼！”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特别好听。
姜妙明白，这人是把她当成贼给捉住了，真特么倒霉，第一次出府就遇到了突发情况。
天色渐暗，但姜妙离得近，能看清楚男子的脸，感觉这人她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这是一张俊美无双的脸，玉雕一般的脸上，鼻梁高挺，眼睛亮如星辰。
真是太美了，即使是二十一世纪她也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锦衣卫赵五跑过来，口中喊了一声“指挥使大人”，把姜妙的心神拉了回来。
指挥使大人？难不成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东明国第一美男锦衣卫指挥使荣瑄？
怎么被这张俊脸给迷惑了？真是美色误人呀！
停停停，她目前最紧急的事是帮香桃拿药救命。
姜妙赶紧跳离男子身边，拖着一大捆木柴打算离开，被男子扯住手臂。
这男子确实是锦衣卫指挥使荣瑄，他追拿要犯路过此处，刚好遇到从树上滑下来的姜妙。
一切巧之又巧，全是缘分使然。
荣瑄声音气势十足：“大胆小贼，往哪里逃？”
姜妙轻声解释：“我不是贼，我真不是贼。”
荣瑄听出说话之人是个弱女子，赶紧放开手，刚才他还以为这是男子呢。
这女子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令他印象深刻，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是在哪里呢？好像是在梦中。
赵五见自家老大刚才手里抓的竟然是女人，自觉后退了几步。
老大不喜女人近身，平时和女人的距离都是三尺开外，今天真是奇怪了。
荣瑄把姜妙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总结道：
“你鬼鬼祟祟从墙另一边翻过来，怎会不是贼人？”
姜妙生气地指着柴捆问道：“敢问大人，哪个贼人会偷这样笨重的木柴？”
这位指挥使大人真是的，好话根本说不通，那就说恶话好了。
“我觉得指挥使大人你也神出鬼没的，难不成你也是贼人？”
荣瑄轻启薄唇，“伶牙俐齿！”
他知道墙的另一边是顺安伯府，虽然这姑娘伶牙俐齿，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有道理。
没哪个贼会从富贵的伯府里偷木柴出来，要偷也应该偷些值钱的才对。
好吧，姑且饶这姑娘一回。
姜妙气愤地哼了一声，微抬起下巴，喊了声“登徒子。”
锦衣卫赵五站在一边，心里暗暗偷笑，
这位姑娘真是勇敢，竟然敢顶撞无人敢惹的老大，还敢指责他家老大是登徒子，真是佩服佩服，女中豪杰是也。
姜妙喊完见荣瑄没回应，赶紧拖着柴捆往对面走去。
气死人了，被那指挥使大人耽误了不少时间，破指挥使，长得好看了不起呀！
天马上就要黑透了，姜妙看向斜对面，幸好对面的医馆里灯还亮着。
拖着木柴行走，整个人暖和了许多。
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路上没几个行人。
姜妙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