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游荡人间

我曾经说过，如果你先走了，我就会留在人间，直到找到你的转世。

到那时候，就可以看看小娃娃时的你，一定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再骗你喊我声姐姐，还要给你买糖吃。

等你长到十七八岁的年纪，成为一位翩翩少年，我再惊艳地出现在你身边，让你再爱上我一次。

可是人间这么大，如果我找不到你了，你会不会怪我？

独自在人间的第一年，我去了长云门，那个你曾经修行的地方。

山门前的那块石头还在，当年我喝醉了酒，你就是从这里背我回去，却留着小和尚一人，在这块石头上睡了一个晚上。

我趁夜上山，你曾经住的院子已经不在，前殿和书院倒还是老样子。

现在的长云门很好，虽不再是玄门第一大派，但弟子们个个神采奕奕，颇有你当年的风采。

只是我灵力微薄，险些被你们门派里的弟子发现，没能去更多地方看看，只能匆匆下山。

后来，我在山脚下的小镇上住了几个月，吃了曾经最喜欢的汤包。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没那么喜欢了，可能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吧。

偶尔会看见几个年轻弟子下山，身上穿着烟青色的袍子，便想起当年的你。

当时整个长云门都以你为傲，可是为了一个妖，你却被逐出师门，成为玄门百家口中那个欺师灭祖的对象。

第二年， 我去了浔阳城。

这个来到人间后，我们第一个到的地方。

白鹿洞书院也还在，只是里面的学生不似以往那般多，可能是他们不再有，像何先生那般的好老师了吧。

我在书院的碑林前，看到了一块字碑。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想起了那年，我们被困在幻境中，面对天崩地裂时，那群书生的脸。

一张张朝气蓬勃，一个个无畏生死。

在城里逛了很久，往事历历在目，可早已物是人非。

我还想去找少奶奶的墓地，看看何先生是不是被葬在他心爱的人身边。

可惜那里早被开垦成一片稻田，是啊，百余年过去了，我们曾经在人间遇到的很多人和事，早已成了别人口中的传说。

第三年，我去了沧远村，这个处于穷乡僻壤的小村庄，却因为我们一起经历的那场腥风血雨，变得人人皆知。

他们把那场战事叫做沧远之战。

那一夜，我失去了很多，对好友的信任，第一次害死别人的自责，可是也是在那个夜晚，我们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惊心动魄，都变成一幕幕甜蜜的回忆。

只因那个雨夜有你。

独自在人间的岁月里，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也有很多我们想去，但一直没去的地方。

我想，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一个像你的影子都没遇到。

我开始害怕了，怕自己会放弃找你，更怕再也找不到你。

后来的后来，我喜欢独自坐在江边喝酒。

望着滚滚而去的河水，回忆起我们在一起的一幕幕，翻来覆去，乐此不疲。

春天又要来了，没有你的春天又要来了。

记得我们到人间遇上的便是一个春天，你在桃树下舞剑，还答应要给我再摘一截桃枝。

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却又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喝醉以后，我就会做梦。

总是梦见些杂七杂八的小事，甚至梦见路边卖桂花糖藕的老伯，但总是梦不见你。

好想再见你一面啊，即使是在梦中，就算是假的，我也心甘情愿。

有时候，我会把过去的一切，当作是梦一场。

可是摸着胸口上的那道疤，我知道，和你有关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一梦经年，花开花谢。

苏寄空，你知道吗？

我想你，好想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