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念家大宅在城郊临山的鹿江雅阁,这里是浮城有名的别墅区,住户出行都有自家司机接送,这个时间坐巴士过去的只有非住家的佣人。
车开出去一会儿陆续有人上来,他们多数都会多看念悠几眼,随即露出习以为常的轻屑目光,离她尽可能远地坐下。
“是那孩子吧?都这么大了,还扒着念家不放。念先生可真是好心,养完大的还要养小的。”
“有钱人要面子,孤儿寡母的可不得养着?谁弱谁有理,有些人就想吸一辈子血。”
“当寄生虫还要装可怜,家里有车给她坐,偏要和我们挤,不就是故意打念家的脸嘛。”
念悠早就习惯了这一幕,靠着窗子闭上眼睛休息,小时候她坐这趟车上学,这些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看她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还会关心她几句。
可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她们母女是借住在念家的亲戚,没钱没势还不事生产,贪恋念家的富贵安逸赖着不走,再看她时眼中就只剩了鄙夷和冷漠。
没有人相信念家表面上把她们当做彰显自己乐善好施的工具,背地里却让她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骗走了父亲留给她们的全部遗产,还要把她们当做出气筒!
“即便出去也是做佣人,也比在念家好,为什么不走呢?”念悠又一次问自己,头疼地看向车窗外。
到站之后,念悠跟在后面下了车,顺着车道走了一会儿,到了念家门口按响门铃。
比起陈冉的隐忍沉默,对念家人的态度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以前因为她年纪小,又因为陈冉受制于人,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一定会弄明白!
“这个时间,谁呀?”院子里传来李婶不耐烦的声音,不一会儿打开了门,“呦,是你啊,没带门卡?哦,瞧我这记性,都被赶出去了,当然没有。”
“李婶,能让我见见堂叔吗?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念悠敛住眸光,收起心思,声音细的像蚊子叫。
是从前一般的畏缩怯懦模样,李婶嫌弃地看了看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旅行袋上:“该不会没地方住又想回来吧?念家不养白眼狼,滚出去!”说着就要把大门关上。
“求求你了,李婶,就让我进去吧,就一次,真的就一次。”念悠委屈地哽咽起来,将行李袋挡在两扇大门中间,用力推门阻止它关上。
一辆卡宴从车道上经过,开车的人吹了口哨,李婶脸色一变,担心被人看笑话,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让她进来。
“我可警告你,一会儿不见你,你别赖在这儿碍眼。念家把你养这么大,供你白吃白喝,还供你上学,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怀疑他们害了你那个病秧子妈。要不是先生、太太心善,这么多年一直给她出医药费,一年前她车祸成了植物人还养着她,你回来连她埋哪儿都不知道。”走进庭院,李婶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那天是我太激动了,你就帮我说几句好话吧,我说几句就走。”念悠声音里带着哭腔。
一个月前她突然收到母亲陈冉病危的消息,然而匆忙回国等待她的只有一张冰冷的死亡证明书。
一个好心的实习医生私下告诉她,陈冉并非死于心脏病,而是在车祸瘫痪后没有得到恰当的护理,加上虐待和长期营养不良被活活拖了一年多拖死的。
然而念家封口,所有人都缄口不言,找到她的小医生也只能偷偷地放她进了太平间,让她见她妈妈最后一面。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面对那遍布溃烂褥疮的遗体时,她还是差点儿疯了。她无法想象,陈冉瘫痪之后除了最初的诊断,再没有任何就医记录,就连尸体都是从念家的地下室里抬走的!
可是当她的妈妈遭遇这一切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那时候的她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念家的掌控,从特殊学校里逃了出来,秘密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她一直在傻傻地努力,想要提前毕业,拥有自己的公司,这样才好母女团聚,彻底摆脱念家。
而陈冉为了不泄露她的行踪,只能谎称她叛逆离家出走,在外面打工顺便读了个杂牌大学,然后表面上和她断绝了关系,只是每两三个月偷偷地和她通一次电话。
因为每次通话都很简短,她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了当中的异样。后来想来,大概是陈冉担心她知道实情后赶回来,故意隐瞒了一切。
想到陈冉承受的痛苦,她当时就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冲动之下一改人前任人捏圆搓扁的形象,冲到念家和他们理论,说念家的人都是凶手!然后她就被冠上了不孝的罪名,理所当然地被赶了出来,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不过,冲动、丧失理智都是之前,现在的她很冷静。
念悠快走了几步,塞了个红包到李婶手里,目光忐忑:“这一年多劳你照顾我妈妈了,我现在手头没钱,将来再好好谢你。”
李婶掂了掂手里的信封,嫌弃地收下了:“可以让你进去,但见不见你,我可不能保证。”
“谢谢李婶。”念悠像从前一样唯唯诺诺地跟了上去。
李婶把念悠带到大厅,就让她自己上去了。只是一段台阶还没走完,就听到曹丽芬和念雅柔母女肆无忌惮的笑声。
“……她偷拿安霆的东西,还在酒里下药,以则大哥的脾气,一定让她把整瓶酒都喝下去。等药效发作,还不得把她丢给那两个男人?安许两家是世交,怎么说也得给人家个交代。”没有了人前的高贵娴雅,念雅柔语气颇为刻薄。
曹丽芬要矜持一些,但也很是得意:“还是你了解这位安先生,可惜要不是安氏背景复杂,你大伯又想在海市更进一步,不让我们牵扯太深,你跟了他比嫁给简斯言合适。想想安霆的身家,我都觉得肉疼……”
“妈,这没什么可惜的,则大哥再好也得听安老的,安霆最终还是安则厉的。斯言虽然是次子,可他大哥就快和家里闹翻了,将来简家都是他的。不,是我和他的,也是您和爸爸的。”念雅柔喝了口咖啡,肯定地道。
“也对,我的乖女儿,多亏了你精心安排,不然也搭不上简家。不过安氏那边你也别放手,做女人得有点手段。”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念雅柔笑着压低声音道:“您说这回那个死丫头会不会怀一个野种回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曹丽芬忽然神色一凛,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微微侧身厉声道:“谁在那儿偷听,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