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森林的大树枝叶繁茂，加上是阴天，树叶缝隙之间零星透露出来的光芒就不那么显眼了，所以山路确实有些难走。
冬凌并非没有去过乡村，也爬过山，但很显然修过路的山村和这里原始风貌的环境不能相比，他走的有些不习惯。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因为没看清路而扭了一下，不小心把电子灯笼（约等于手电筒）给摔坏了。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自信也找回来了一些。
一方面是逐渐习惯了之后，冬凌开始渐渐适应了环境，另一方面也是他发现这里的动植物有不少和自己所知的重合。
他本以为到了异世界自己以前知道的信息无法使用，可实际上共同点不少。
最基本的比如说猫、狗、鸟类等等，虽然具体名字分类不清楚，但至少还是叫猫、狗和鸟。
同样的情况还有类似苹果等果子，金银花、青菜等等药材和植物上，有不少他还是清楚的。
‘看来回头得好好学习一下这个世界的常识，比较一下两个世界的区别了。’
冬凌这么暗下决心，然后跟着小应星采摘起了可以食用的植物果实。
他们运气不错，并没有下雨，不过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加上他们的照明工具被他摔坏了，两人决定提前返程。
“抱歉，如果不是我……”
“没事啦，冬凌哥你别放心上！这东西本来就是带着预防万一的，毕竟天黑了林子里也不安全，我们本来就是这个点要回去的。”
小应星摆了摆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对了！冬凌哥，回去的时候也牵好我的手吧！天色暗了更要小心哦！”
“嗯，应星真的很可靠呢！”
冬凌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拒绝，牵着小朋友的手，两人返程。
等两人来到森林外围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空气中飘着的血腥味和腥臭味太浓了！
冬凌浑身一寒，联想到之前自己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下意识握紧了小应星的手。
“冬凌哥——”
“嘘！”
浑身汗毛竖起，冬凌下意识捂住了小应星的嘴巴，把孩子抱在怀里蹲了下来，把两人隐藏在了附近的灌木丛中。
他的直觉是正确的，在他蹲下身的下一秒，在小镇门口，两个狼头人身的家伙走了出来，四处张望着。
“嗯？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闻到了猎物的气味……”
“！！！”
蹲着的两人大气也不敢出，他们既震惊于这些步离人怎么绕过前方云骑军的防线进入到后方，又担心害怕村里人和自己的处境。
好在今天天色暗的似乎比较快，两人的照明工具被冬凌摔坏了，自然也没有显眼的光源。
再加上之前冬凌摔跤的时候比较狼狈，不论是他那一头显眼的金发，还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色西装都沾上了脏污，此刻倒是变相完美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只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眼见两个步离人似乎要搜寻一番，冬凌灵机一动，从兜里悄悄摸出了那只小应星做的栩栩如生的小青蛙。
他正思考着是否要用这小东西引开步离人，就听到小镇内传来了什么声音。
“看来是小镇里还有漏网之鱼啊！”
“哈哈哈哈！不管那些小老鼠多么会藏，他们终将成为我们武器的养料！”
“走！我们进去再搜一圈！”
那两个步离人张望无果之后，觉得天都暗了，这时候那些虚弱的人类的狐族应该不会在外面晃荡。
于是，他们决定还是和其他同族一样搜刮一下这里的宝藏，顺带抓抓老鼠。
见两人返身进入小镇，冬凌和应星这才略微放松，不过他们马上又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爸爸！妈妈！”
小应星的严重盈满了泪水，显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但是，听那两人的对话，说不定里面还有幸存者！
“冬凌哥，我……”
小应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当然知道，这转身离开躲到更深处，等待或者寻找救援才更加安全，可是——他的家人还在里面啊！
“嗯，我明白。”
冬凌毫不意外对方的选择。
他自然也明白此时的最优解是什么，可很多时候，人的理性和感性是不能统一的。
如果此时他转身离开，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原谅逃避了的自己吧！
反正，他这条命本来就是应星救的。
哪怕他没什么战斗力，但是如果只是当个声东击西的诱饵，也能给小应星或者其他人创造逃生的机会吧！
“走吧！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在我死亡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谢谢你，冬凌哥！”
多耽误一会儿，可能就会有幸存者遭殃，两人观望了一阵，发现那两个步离人是真的深入了小镇之后，蹑手蹑脚地重新潜入了小镇。
原本温馨的小镇已经变化了样貌，路边是随处可见的可疑血迹和黑色脏污，还有不明的鼓鼓的大大小小的肉块——仿佛随时会从中孵化出什么可怕的怪物。
他们不敢多呆，也不敢触碰，只能小心翼翼地绕过敌人，直奔应星父母所在的作坊。
也不只是运气使然，还是小应星带的路都比较偏僻，他们时不时会听见哀嚎声，却幸运地没有撞见任何敌人。
然而，等两人到达了工匠们的集体工作坊时，看到的只有被血洗的场景，那大街上别无二致的肉团们蠕动着，仿佛要长出某种触须一般。
“爸爸……妈妈……”
小应星呆呆的看着其中属于自己父母工作的位置，盯着那掉落在地上眼熟的锤子和剪刀落泪。
很显然，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冬凌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上前抱住对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心中难掩歉疚。
——如果……如果感觉到不祥的时候，他不顾忌所谓的逻辑和理由直接去提醒大家，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这么一想，那种让人窒息的愧疚感和无力感差点淹没冬凌的内心。
不过，在触及到怀中柔软的小孩的时候，摇摇欲坠地理智让冬凌意识到，至少他要保护好小应星！
“这边！这边再搜索一次！”
“没错！那些狡猾的家伙最喜欢挖地道地窖，我们再找一遍！”
“你们两个白痴，谁让你们进来了？！”
“啊？可是门口没人啊！我们这不是也想……”
“笨蛋！让你们守在门口不是因为门口有人，而是为了别让其他人逃出去！万一他们逃出去搬救兵怎么办？”
屋外传来的声音也惊醒了沉浸于悲伤之中的小应星。
虽然很难过也很害怕，但小应星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冬凌哥是为了他才回来遇险的！他至少要让冬凌哥逃出去！
小应星脑子转了下，工坊里有侧门和后门，可是现在出去恐怕会直接被步离人逮个正着，还不如赌一把！
地窖和密道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更难发现，而且可以逃到另一个地方的密道。
小应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某个方向。
冬凌心领神会地跟着对方前进，然后看着这孩子迅速拨弄了几个机关，两人进入了密道之中。
“他们在地毯式搜查，这样下去我们迟早无处可藏。哪怕地窖里有食物和水，我们也不能藏在那里，听说他们最喜爱的就是烧杀抢掠了。”
小应星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小声解释。
“我不确定另一头有没有步离人，但是……我们只能赌一赌。”
“你做的对，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冬凌点头赞同，看向了应星，担心开口。
“问题是，听他们的说法，恐怕很可能要重新派人镇守小镇的入口了……”
“这……”
小应星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反而安慰了冬凌一句。
“我们走快一点，说不定能够赶在他们派人重新守卫之前逃出去！”
“……”
冬凌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应星一眼，忽然笑了笑。
“你应该，有其他办法吧？”
“我……”
小应星抿了抿唇，有些懊恼的样子，他的确不擅长说谎。
在冬凌的目光下，他只能叹了口气，老实交代。
“我……我知道这里尽头出来的围墙附近有个小洞，我可以通过那个洞口钻出去，但是……”
既然是小洞，那么让小孩子钻过去没问题，对于大人来说就不行了。
冬凌虽然身材算是纤细高挑的类型，但是这成年人的体型摆在那里，是决计不可能通过那里的。
对于小应星来说，无疑是走小洞更加安全，可是他不想抛下冬凌哥一个人离开。
不过，这对于冬凌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那么你往那边离开吧！”
“诶？”
“那里更加安全不是吗？”
冬凌摸了摸小应星的脑袋，没有在意对方的抗拒。
“反正我本来也不能走那里，我就往大门走碰碰运气——若是无人我自然能离开，若是真有人防守，我也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不行！那样你会死的！”
“谁知道呢？毕竟，本来也就是碰运气的事情，而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密道并不算太长，两人快步赶路下已经出来了，目的地是小镇角落处的一口枯井。
至于那个小洞，就差不多在枯井百米不到的地方。
“别磨蹭了，再这样下去，谁都走不了。再说了，你跟着我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啊！”
“……”
“小应星”倔强着扭头不肯先逃。
见状，冬凌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开口哄人。
“反正我出不去，你先逃出去，不就可以帮我搬救兵了吗？你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快点救我呢！”
“那……好！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人救你！”
小应星想了想，觉得冬凌哥说的也有道理。
他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逃出去搬救兵，还能请人来救冬凌哥……
“那你……你一定要小心！坚持住！”
“当然！不过，你要以自己安全为第一，知道吗？”
冬凌见小应星皱眉的模样，心念一动，认真嘱咐对方。
“如果你死了，就不会有人来救我了，所以你一定要安全逃出去，知道吗？我可以躲很久，足够就坚持到你找人来。”
“我明白了。”
此刻，小应星的脸上使命感满满，冬凌这才略微放心。
这样一来，这孩子就不会莽撞了吧？
小应星小声把自己知道的比较好的隐藏地点和路线告诉了冬凌，这才放心告别。
“愿帝弓司命保佑你武运昌隆！”
“嗯嗯，愿帝弓司命保佑我。”
冬凌有些敷衍地点头，催促小应星。
“快走吧！那些步离人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来到这里。”
“妈妈说，不真心的祈祷神明大人不会回应的，冬凌哥，你要呼唤你信仰的神明大人，这样才能获得庇佑。”
小应星认真叮嘱冬凌，眼中满是担忧和希冀。
听说神明大人庇佑的人会获得特殊的力量，踏上命途，如果冬凌哥能够获得那种力量就好了。
见状，冬凌无奈地点头。
他可是红色国家长大的无信仰者啊！让他去虔诚祈祷根本做不到好么？
真要说真心信仰的话……财神爷倒是可以信一信，可惜这个世界没有【财富】命途啊！
虽然心里不以为意，但嘴上冬凌还是答应的很痛快。
“好的，我这就认真祈祷——你也快点行动，怎么样？”
“冬凌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对吗？”
“当然。”
“嗯，那你也快点走吧！说不定他们还没来得及派人堵门呢？”
“好。”
得到了冬凌保证的小应星这才满意，他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往那个小洞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冬凌并没有去门口碰运气，而是默默跟在了他的身后。
在亲眼看到小应星离开之前，冬凌是说什么都不放心一个人走的。
事实证明，冬凌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尽管只是不到百米的距离，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小应星很谨慎，一直是借着房屋和路边摊位和废墟的遮掩行走的。
可是，当他躲到的最后一个房屋后面，距离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有个步离人一边抱怨着一边走了过来。
“啧，都怪那诡异的什么伪装丹，伪装倒是不完美，可气味却那么难闻！”
那步离人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往小应星躲着的那个角落里走。
“搞得我方便还得找个地方，要不然一股子狐狸骚臭味被嫌弃……”
“！！！”
冬凌一愣，忽然想到了未来似乎步离人研究出来了可以完美伪装成狐人的丹药，混入了演武大典的事情。
难道说，这么早就有了原型吗？
听这话，似乎现在那伪装丹还不算完美，但只要能勉强糊弄一下的话……难怪他们能够不知不觉穿过云骑军的防线来这里！
如果这里的人都死光了，他们也能够把这个杀手锏继续隐藏，然后不断发展完善，最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冬凌想通了敌人怎么会“天降”，可此刻迫在眉睫的却是解决应星暴露的危机！
他没急着自己跑出去，如果他现身了，万一小应星一个冲动不走了也跑过来怎么办？
他眯了眯眼，掏出了之前没用到的小青蛙机关，上好发条，直接往对面的巷子里放去。
“呱！呱呱！”
“嗯？什么声音？这季节哪里来的青蛙？”
那步离人果然一愣，下意识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也就在这时候，小应星听出了自己机关的发出声音，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冬凌哥在给自己创造机会！也是冬凌哥在让自己快跑！
小应星一咬牙，趁着步离人注意力移开的时候，嗖的一下扑向了那个小洞，飞快地穿过了那小洞往远处跑去。
也就在这时，那步离人已经找到了呱呱乱叫的机关青蛙，一脚踩扁之后，脸色黑如锅底。
他看到那个小崽子跑出去了！
“嗷呜！来人！这里——”
他刚想喊有个小杂种跑出去了，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一抹金色在小巷里一闪而过，看上去还是个肉多的青年模样。
比起已经钻洞出去，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的小孩子，当然是眼前被困在这里的猎物更加重要！
所以，他毫不犹豫改变了话头。
“有个人类还在呢！别让他跑了！”
步离人五感敏锐，听到同伴的呼声，都往这边聚集而来。
冬凌是故意引起了那步离人注意的，防止对方去真的追捕小应星，而他本人则是开始遛狼人。
顺带，也抱着碰运气的想法，试着看看能否获得命途行者的力量。
“帝弓司命……呃，勇猛无双？”
这里一堆丰饶孽物呢！您老人家不一箭射死他们吗？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帝弓司命的光矢，冬凌换了个人祈祷。
“丰饶药师……慈悲为怀？”
听说丰饶星神胸怀宽广，从不拒绝任何人的请求，说不定会救一下？
冬凌一边跑一边等，却没有感受到丰饶的力量。
看来，药师虽然不会拒绝，但是也挺忙的，没时间一一听取人们的祈祷。
“博识尊，智慧超群？”
照旧没有回应，不过这很正常，毕竟冬凌自己也不是什么智慧过人的天才，无法引起对方的注视。
“还有什么来着？阿哈？能来救一下吗？”
听说每个穿越者身边都有一个喜欢看戏的阿哈，欢愉星神无处不在，说不定愿意插手呢？
冬凌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穿越者，指不定真有个欢愉星神在旁边看着呢！
可惜，他身后的狼人越来越多，而阿哈标志性的笑声还是没有出现。
冬凌似乎高估自己了。
不过，他虽然嘴上念叨着几个知道的星神名字，可没得到回应之后，表情也很坦然。
“果然不诚心就没用啊，我的确没什么信仰。”
没有一个星神给予了回应，也是能理解的。
他本身就不认为自己会被星神眷顾，他似乎渴望活下去，但是似乎……也并不多么惧怕死亡。
无所谓活着还是死去，活着只是因为还能活下去而已。
如果死去……也无关紧要吧？
冬凌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他内心并无恐惧，只是略微有些遗憾罢了。
可惜了，本来应该无人会为他的离开而悲伤才对，但是现在的话……那孩子，大概会哭很久吧？
不过没关系，那可是“宁如飞萤扑火，不作樗木长春”的应星啊！
“有点可惜，看不到未来‘百冶’的模样了。”